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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憶母愛

娘離開我們已有三年了。都說“歲月如同決堤的洪水”,這三年我卻過得如此緩慢,如此凄涼。有多少回,母子夢里相見,夢醒時,依然生死兩茫茫。又是一個沒有母親的母親節(jié),攜一束康乃馨到娘的墳頭,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現(xiàn)到眼前……
  娘能走進奶奶家,成為父親的媳婦,是一件她極不情愿的事。20歲的她擔任村里的婦女隊長,雖沒什么文化,卻也對未來充滿了幻想。那時父親的家,爺爺很早就去世了,奶奶拉扯著兩個姑姑和父親過活,十分艱難。父親身材瘦弱,其貌不揚。初次相親娘幾乎還沒進里屋,就斷定這門親事成不了,不顧媒人的反對轉(zhuǎn)身就走,可姥爺已經(jīng)坐在奶奶院子里的老桃樹底下,美滋茲地喝起了小酒。“這個主兒,人勤勞,雖說日子過得緊巴些,好日子還在后頭!”姥爺醉眼朦朧地說。
  那年秋天,哭腫了雙眼的娘無奈地披上了嫁衣,被人攙上了用紅色席子遮起來的手推車,成了父親的新娘。
  生下三弟的那年,由于長期的營養(yǎng)不良和勞作的艱辛,原本身體硬梆梆的娘患上了百日咳。由于沒得到及時的治療,又轉(zhuǎn)為肺結(jié)核。在那缺醫(yī)少藥的年代,是種很嚇人的病。此時的父親才慌了神,忙抓藥、跑醫(yī)院,最后住到姥姥家請一遠房舅舅給注射青霉素。
我那時5歲多一點,由于長期見不到娘,竟慢慢疏遠了她。只知道娘在很遠的姥姥家治病,父親帶我去看她時,我躲在父親身后怯怯地不敢叫娘。
  一盞昏黃的油燈,拉著長長的黑煙。娘吃力地納著鞋底,粗線麻繩“哧—哧—”的聲音像一支催眠曲。常常,我被陣陣劇烈的咳嗽聲震醒,母親在油燈下側(cè)身低頭的剪影,成了一幅最美麗的圖畫,深深地烙在心底。
  操持七口人的家務(wù),僅縫縫補補也夠人忙活的了。父親整日勞作,喂豬喂雞推磨倒碾,家中的一切就交給了娘。每次攤煎餅,氣管不好的她總要中斷好幾次,豆大的汗珠順著雙頰往下流,以至于在以后很長的時間里,我每次吃煎餅都想起娘那些艱辛的畫面。
  我們弟兄一年四季穿的鞋子和衣褲,甚至書包,都是娘一針一線縫出來的。農(nóng)閑的時候,娘總是趁響晴的中午,熬出一鍋金燦燦的玉米面糊糊,把平日收集的清洗干凈的破布展開,一層層裱糊在門板上,然后放在陽光下曬。布殼做好后,就可以做鞋了。娘說,鞋幫襯了布鞋才會挺拔伸展,結(jié)實耐穿。
  娘的虛弱成了我的心病。娘的幾次大病,好在我都陪在身旁,每次都是在病重中送進醫(yī)院的大門,在我們的歡天喜地中離開醫(yī)院。娘總是說,我足了,打掛算命的都說我活不過六十,現(xiàn)在兒孫滿堂了,還求什么?
  成家之后的我,工作的事忙,家中的事忙,還有親戚朋友一大攤子事得忙活,所以常常許久回不了一趟老家。偶爾回家,鄰居總有人說,你娘可把你們給盼來了。回到家,娘就哪也不去,忙忙活活做飯,甚至連多日不舍得吃的東西都堆到我的面前。有時是幾塊點心,有時是幾個干癟的水果。看得出,上了年紀的娘對兒子有了些依戀。“娘想兒一陣風,兒想娘在夢中”,我從不敢想,體弱多病的娘還能陪伴我們多久,五年?十年?……
  該來的還是會來,毫無征兆的,娘走了。我嘗到了人世間最殘酷、最撕心扯肺的疼。推開老家的大門,多么希望她老人家像往常那樣能夠歡喜地迎出來,可是迎接我的,只有滿目的蒼涼。沒有娘的家,沒有了溫度,有好長的時間,我怕回家,怕看見那到處都布滿了娘的痕跡的老屋。“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(yǎng)而親不待!”留給我的,只有無邊無際的思念和悲痛。
(于堂日  作者為日照北方創(chuàng)信公司員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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